已故六四政治犯李金鸿的妻女 逃离中国抵美
六四事件34周年,逝者已逝,当年的学生领袖在国际社会的营救下,早已安全地逃离中国。但是在中国,有些默默无闻的普通人,因为当年投身八九民运被判刑,出狱后继续受到长期迫害,他们遭受了更大的苦难,但他们及他们家人的承受却鲜为人知。
湖南民运人士李金鸿的一家就是其中之一。6月2日傍晚,纽约曼哈顿的上空打雷下雨,刚走线入美才一个月的李金鸿的妻子张艳,和数百名中国民主党成员一起,冒雨在曼哈顿游行纪念六四34周年。当她随着队伍喊出“打倒中国共产党”,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李金鸿1963年11月1日出生,湖南株洲人,原湖南资兴工商银行干部,1989年“六四”期间,他和一批朋友一起声援北京学生运动,反对政府镇压学生,同年11月被捕,1990年1月被以“反革命组织罪”判刑4年,出狱后一直受到监控骚扰。
张艳说,“打倒共产党”这句话是李金鸿在2019年以后,每天早上醒来时要喊的第一句话,但是他只能轻声地喊,声音小到只有自己听到。张艳在今年5月初通过从美墨边境走线入美,她可以在美国自由的土地上放声高喊“打倒共产党”,而李金鸿却没能等到这一天。因参与八九学运而长期遭受迫害的他,在3年前死于一场充满疑团的车祸。张艳说,“这绝不是一场单纯的车祸。”
“六四”在中国是一个极为敏感的日子,“六四”也是一个极为敏感的词。李金鸿因是六四政治犯,一直无法找到体面的工作,虽然他大学毕业,多才多艺,还会篆刻,写得一手漂亮的书法。而遭抄家、威胁、警告、骚扰、胁迫、刁难更是家常便饭。张艳说,曾经有一位同情他的朋友收留过他到公司上班,但国保三天两头到这家公司去搜查他的电脑,为了不连累朋友,他只得离开;在去世前,他在一家医院清理医疗垃圾,“干的是最脏、最累、最重的活,还容易受伤,但是他都默默忍受。”
李金鸿及妻女受到死亡威胁作为中共的重点监控对象,不仅李金鸿本人受到死亡威胁,中共还利用他的妻子、孩子的安全来威胁他。一次,国安威胁李金鸿说:你的老婆怎么死你都不知道。张艳说:“第一次跟国安打交道时,我当时怀孕了,公安到家里来抄家,没有搜查令也没有穿制服,我当时说:你们是非法闯入民宅;听了我这句话,公安直接当着李金鸿的面威胁说:‘李金鸿,你要管好你的“堂客”(湖南话,“老婆”的意思),你的堂客怎么死你都不知道。’”
张艳说:“因为李金鸿一直受到国安的威胁,他知道他们真的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所以他后来有些事情就不告诉我了。他说,你不知道你是最安全的,如果你知道了,你就不安全了。”在2019年12月3日,和李金鸿一起因声援八九民运而被判刑的陈学金因病去世,李金鸿得知消息后马上准备动身去奔丧,但是国保却以李金鸿的孩子的安全来威胁他,这时李金鸿落泪了。
张艳说:“他的同案陈学金被迫害得很凄惨,没有办法只得出家去当和尚。我先生准备去郴州参加他的追悼会,但刚买完车票,郴州国保就打电话来警告。国保说:‘李金鸿,你的两个崽崽在株洲的XX小学读书,你的崽崽还很小。’李金鸿听到这句话后就哭了,因为国保拿他的崽崽来威胁他。”
张艳曾与同学合伙开诊所,但有一年的6月4日,李金鸿在这家诊所照了一张相后被国保知道了,这个诊所就成了国保的监控目标。李金鸿为了张艳的安全,要求她离开诊所,“他对我说:我们已经有两个小孩了,他是随时会失踪的,至少要保证我是安全的,如果我不安全,崽崽就没有人管了。”
无论中共如何威逼不出卖同仁
中共除了没完没了地监控、恐吓李金鸿外,还试图利用他来探听海外民运的消息,但是李金鸿坚决不予配合。“我曾经看过我先生的一篇日记,他写到中共强迫他说出其他人的情况:好几个人轮番审讯他,把他拷到沙发底下,不准睡觉,不准喝水,甚至不准上厕所。中共想套我先生说出一位反共的美籍华人的情况,但是我先生设法回避。在他被逼的时候,他就找理由搪塞:我现在是基督徒了,政治的事我不管了……”
充满谜团的车祸虽然李金鸿时时受到威胁,但是张艳万万想不到李金鸿以这种形式撒手人寰,什么话都没有留下——2020年3月28日早上9点半左右他骑电动自行车上班时遭遇一辆私家车撞击,头部受重伤,当场昏迷不醒,一周后的4月3日离世。
张艳后来把很多前前后后的事情联系起来,感觉道这不是一场单纯的车祸。在去世前两个月,李金鸿突然对张艳说,他感到自己不知哪一天会突然死去。“在2020年过年期间,他突然对我说:堂客(老婆),说不定哪一天我就突然死了。”张艳说,她以为他是感到孤单而已,没有太放在心上。但是到了3月15日-19日,在李金鸿出事前两周,他回到张艳的娘家,他显得心情非常沉重,说再也不想上班了,见到人也不打招呼,也不笑,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李金鸿出车祸后,蹊跷的事接二连三:当天她回到他们的家,发现李金鸿的微信记录被删除了,很多的群聊没有了,通讯录的联系人所剩无几;他的推特账号什么都看不到了;家里的电脑打开后,不停地闪,打开一次以后,就再也无法打开;他写的书法也不翼而飞……张艳还看到家中的床和墙壁之间的地板上,有两条很深的弧形划痕,“我认为这肯定不是李金鸿弄出来的,应该是有其他人进来过。”
而对李金鸿被撞身亡的交通事故,是由政法委、国保、国安来牵头处理,当局威胁家属立即火化李金鸿的遗体,否则便强行火化。在调查这起意外时,公安说出事路口的交通摄像头、公安摄像头却都不约而同地“坏了”;行车记录仪只提供肇事车子后面的记录——无法看到车祸情景、没有肇事车辆的车速;把李金鸿骑的电动自行车认定为机动车,理由是没有它没有脚踏板;因此事故责任,李金鸿一方也要承担一半。张艳说:“共产党的邪恶超乎想像,没有共产党干不出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想起这些事情,就感到不寒而栗。”
在忍受了多年的屈辱和迫害后,在中国人的“走线潮”下,张艳带着孩子,就算经历千辛万苦、跋山涉水也要离开中国,离开这个没有自由、践踏人权的国家。今年5月初他们成功进入美国。
在6月4日法拉盛的纪念六四活动上,张艳站在第一排,手举着“纪念六四”的横幅。相比其他人,她有着更多的感触和心酸,她噙着泪水高喊:“纪念六四,推翻暴政”。
她对记者说:“我想起我的先生,想起了他的苦难,想起了许许多多像我先生这样的八九政治异议人士的苦难,他们活着的时候,只因为他们有良知,只因为他们要为中国的未来好,就要无休无止地承受高压和欺凌下的煎熬。我不断地落泪,中国人的苦难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盼着共产党倒台那天,盼着清算共产党罪恶那天早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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