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赫：东盟首次联合军演释放什么信号？

9月19日，东盟国家首次在南中国海举行联合军演，名为“东盟团结演习”，为期五天，内容包括联合海上巡逻行动、搜救行动及人道主义和救灾行动，属非战斗演习。

演习开幕式在靠近新加坡的巴淡岛上举行，东盟各国军事领导人参加。开幕式后，东盟轮值主席国印尼的军事参谋长马戈诺（Adm. Yudo Margono）对媒体表示，东盟已同意每年举行军事演习，今后将扩大至陆海空三军的全面战争演习。

马戈诺说：“那些在该地区进行任何勘探或活动的人不得侵犯国家领土。《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对此做出了明确规范。”在被问及东盟是否是在针对中共在南海的主权主张发出更强硬信息，马戈诺回答：“我们的立场很坚定。”

印尼是东盟的领头羊。印尼并非南海主权声索国，但其南海专属经济区与中共“九段线”有所重叠，双方时起摩擦。2017年，印尼将南海部分海域重新命名为“北纳土纳海（North Natuna Sea） ”，借此强调该海域是其专属经济区。而中共海警船和渔船在该地区日益频繁活动，促使印尼海军2020年7月在纳土纳海域举行了一次大型军演。

今年6月，在印尼巴厘岛举行的第二十届东盟国防力量司令会议（ACDFM-20）上，通过了建立东盟国防情报共同体（AMIC）概念的文件。外界看到，东盟各国的合作，有从政治经济向军事领域延伸的趋势。而印尼宣布，东盟10国将于今年9月首度在南中国海举行联合军事演习。这被认为，针对中共在地区内日益强势的活动，东盟成员国正采取更强烈的方式回应。

原本，演习将在南中国海边缘的北纳土纳海域举行。但是，在柬埔寨的带头反对下，最终印尼将演习地点改在马六甲海峡附近，远离中共的“九段线”，远离争议区域。

即使如此，东盟成员国首次共同举行联合演习，仍可视为历史性的一步。

东南亚是印太战略格局演变的关键区域，美国、中共都在争取东盟的支持，东盟国家也分别参加美国、中共的海军演习。其实，东盟比较纠结。一方面，东盟对中共既有戒心又有怕心；另一方面，东盟对美国既有依赖也有不信任。因此，这就造成了“经济靠中国，安全靠美国”这么一个复杂的局面。

然而，当前美中之间的极端战略竞争，使东盟难再左右逢源了。同时，中共的战狼外交，在南海争端上的强硬立场，也推动东盟-中共关系发生趋势性的转变。

第一，东盟国家仍将在联合的方向上继续前进。东盟十国之间差异极大，却能结成一个联盟，几乎是个奇迹。而联盟使各国受益良多。在东南亚，美中印俄等几大力量积极介入，但都承认以东盟为中心，形成了“小国支配大国”的独特地区结构。虽然中共在东盟十国纵横捭阖，例如拉住柬埔寨做代言人，让其阻止东盟建立针对中共的共同政策；但是，东盟共同利益毕竟是第一位的。如果东盟解体，国家间的矛盾立刻凸显，在外部势力的操控下，东南亚将无宁日。因此，东盟国家的自立自强、深入推进一体化，从经济、政治联盟走向军事联合，没有回头路。而中共对东盟国家的渗透，自然有个限度。

第二，中国经济风雨飘摇，中共对东盟国家的经济利诱的力度可能大幅减弱。最突出的例子是菲律宾。2016年杜特尔特出任总统后，中菲关系转圜，中共许以巨额投资，但口惠而实不至，菲非常恼火；杜特尔特晚期，中美菲关系再调整。小马科斯上台后，今年一月访中、二月访日、五月访美，外交更加成熟。又如，2020年以来，东盟成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进出口额持续增长。可是， 2023年前八个月，按美元计价，中国与东盟贸易总值5,911.9亿美元，同比下降4.8%。其中，出口3,449.4亿美元，下降3.6%；进口2,462.5亿美元，下降6.3%。进出口额的逆转，可能意味着中国与东盟的经济合作关系开始走下坡路了。

第三，美国在东南亚的强势介入，总体上东盟国家是欢迎的。拜登上台后，加大对东盟的支持力度。在外交上，举办了首次美国东盟峰会，副总统、国务卿、国防部长多次出访东南亚，双方关系日益密切。在经济上，美国推动针对中共的全球产业链重组和推出印太经济框架，东盟国家积极参与，是最大的受益者，东盟对美出口大增（中国对美出口则相应下降），美国和东盟的经济联系在加强。在军事上，与菲律宾、印尼、泰国等等东盟国家的军演，数量增多、规模扩大，加大对东盟国家的支持力度。例如，美国多次重申美菲共同防御条约适用于南海，在南海争端中站在菲律宾一边。美国投桃，东盟国家也要报李。

第四，日本、印度、澳大利亚、欧盟等也在支持东盟。例如印度。今年5月，印度与东盟海军举行首次联合演习，为期两天，地点南海，越南、泰国、菲律宾、印尼、新加坡、马来西亚、文莱等东盟7国参加。这既是双方提升“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重要内容，也是印度积极推动“东向行动政策”的重大举措。又如，9月17日，菲律宾武装部队发言人Medel Aguilar上校表示，包括日本、澳洲在内，许多国家都有意愿参与美菲南海联巡。这表明中共在南中国海的强势行径，正导致全球孤立。

因此，虽然中共对东盟威逼利诱，既行拉拢之能事，又经常秀肌肉，东盟国家也不会断然与中共翻脸（即使中共8月发布有争议的地图，东盟多国抗议）；但是，东盟国家也在审时度势，谨慎的与中共拉开距离，在南海问题上努力形成共同立场，提升反制中共的能力。这就是东盟首次联合军演释放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