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会是人死的时候才办的,一个人还活着的时候,就办告别会,可谓一个大胆的创举。10月29日,亲友们为美东“逃港罹难知青纪念碑”发起人之一、罹患肝癌晚期的刘国旋(又名刘宪平)在布碌崙举办了一个别开生面的“生前告别会”——“笑傲江湖,向人生斗士刘国旋致敬”。
在刘家亲戚购置的酒店里,这个“告别会”没有伤感的气氛,反而充满温馨和彼此的珍惜。为什么举办这个聚会呢?因为今年3月刚抽出3加仑腹水、从死亡边缘挣脱的刘国旋,最近肝腹水又变得严重。在“追求自由,奋斗不息,向人生斗士刘国旋致敬!”的横幅下,刘国旋的亲友三四十人济济一堂,纷纷向他献上感恩和祝福,鼓励他继续发挥“人生斗士”的精神,再创奇迹。
刘国旋致辞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会,我觉得挺好,有创造性。人生只能有两个会,一个是结婚,一个是‘那一天’,到了这个年纪,也不必避讳了。”他说:“我要感谢上天,对于一个大病,你会有思考,其实帮助你过关的,还是你看不到的因素⋯⋯”
1947年12月25日出生的刘国旋,一生充满传奇,数次大难不死。1966年文革爆发时他17岁,在广州21中读高中。在疯狂的年代,当时的中学生无可避免地卷入那场运动,他是红卫兵广州兵团的司令,但今天是司令明天就可能被打倒,他后来被抓,被关了一年多,使他的思想“发生了转变”,“对那场运动产生了怀疑。”他对记者说:“我想报效祖国,但它不爱我,怎么办?”1970年代,大量广东知青偷渡到香港,他也决心投奔怒海,用脚投票追求自由,他偷渡三次才成功,1974年底到了香港,1978年初与太太陈华美移民到美国,一个多月后,他们的大儿子在美国出生。1983年他们第一次回国探亲,之后,他们的亲属一个接一个地移民到美国,有了第二代、第三代,在这里落地生根,枝繁叶茂。
有的朋友从德州专程赶过来参加活动;还有些朋友、当年的逃港“卒友”远在芝加哥、加州通过在线视频参与。刘国旋亲手切乳猪、切蛋糕,分给大家品尝,并分享自己的人生感想;刘国旋和亲友们一个个轮流发言,讲出肺腑之言。刘国旋的儿子Henry前一天从意大利回到纽约,给爸爸献上祝福。
活动上播放以老照片制作的幻灯片回顾刘国旋七十多年的峥嵘岁月:刘国旋来美后,住在唐人街东百老汇大街,经营过快餐车、中餐馆、地产经纪公司,后来做墓碑生意。但在11年前,刘国旋检查出肝癌晚期,肿瘤比拳头还大,NYU医学院当作做实验地为他割除,说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肿瘤,可以做标本了。不过切除肿瘤一个月后,刘国旋的癌症再次复发,但他没有用西医的药物治疗,而是炼气功及采取自然疗法“葛森疗法”,医生原来判断他只能活三个月,但十多年来他仍神奇地活着。
刘国旋和其他当年的逃港者,念念不忘当年以生命博取自由,魂断逃港路上的罹难卒友,为他们在美东竖立纪念碑,2022年6月和2023年5月“逃港罹难 者纪念碑”第一碑和第二碑,分别在新泽西恒福墓园揭幕,一共镌刻了340多个罹难者的名字。罹难者名单的收集仍在继续中。
在今年3月刘国旋和卒友们正筹备第二块逃港罹难者纪念碑时,他的肿瘤再次出现,肝部剧痛,肝腹水严重。他说:“那时我判断我很快就玩完了。那一次我做了一次艰难的选择:是不是真要走呢?”刘国旋没有去医院,而是把大家叫过来,见最后一面,“大家给我很多的鼓舞。”
“在抽了3加仑的腹水出来之后, 我慢慢恢复了。”刘国旋再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他说:“我悟到,支持你生命延续下去的,其实是一种天意。你没到那时候,你去报到,天也不收你⋯⋯,很多是医疗之外的因素,促成了你的成功。”
与刘国旋相濡以沫四十多年的妻子陈华美对记者说,这种医疗以外的因素就是“正气”,“人要有正气,有爱心、有善心,神会保佑。很多时候很惊险、很危险,有神看护的话,就救了你。我们自己的经历就是这样。所以我觉得做人要有正气,千万不要有害人之心,神看着。”
刘国旋接着妻子的话对记者说,文革时他阻止了21中的学生抢子弹库,让他们无法参与一场死亡多人的武斗,他的学校因此没有死一个学生;后来在“张金贵案”中,他劝其他学生不要枪杀这个人,“我说就算是公检法关门了,也要对他审判了,在越秀山开审判大会,这样才可以执法。但他们不听,当时个个都只有十几岁……,我感到很凄凉,因为我阻止不了,如果我阻止了,可能我也会被枪杀。”他的选择让他避免了一个人生污点。对于为何这样选择,他说:“我不能成为带路党。”
“逃港罹难者纪念碑”建碑组成员之一的宋颖与刘国旋认识大半个世纪,她致词说,当年她和刘国旋一起商议逃港,“看着他用熨斗和塑料布自制橡皮艇”;后来她和刘国旋等人在香港相聚后,一起办起了逃港知青的杂志《北斗》月刊,“写偷渡,揭露大陆的黑暗,讲新生活,从写稿、编辑、排版、印刷、送到报摊卖,都是自己来做。”
宋颖说,刘国旋的人生与中国的大时代分不开,他们这班当年的知青本来就“不按常规走路”,所以也不忌讳办生前告别会;很开心他打了一个又一个胜仗。
逃港纪念碑建碑组成员、文革知青历史研究者阿陀发来视频说,他正落实把刘国旋的文革口述历史及手稿捐献给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
阿陀对刘国旋说:“我们当年那批从文革混沌中走出来的中学生、弄潮儿,其实是‘两条道上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路’。我们这一拨,出发点从来不是江山意识,不是百年巨变,而是争取生而为人的基本权利,是实现社会的公平正义。没有英雄的年代,你只是芸芸众生一员,但你在平凡中百折不挠,追求梦想,实现自我,造福大众,无愧,笑傲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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